第五十九章 戒不了甜_戒不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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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戒不了甜

  第五十九章戒不了甜

  徐家这场百年大宴举办得极为豪华,需要的人手很多,承办的酒店平时员工不够,因此雇佣了很多临时工帮忙。

  酒店三楼,冯立蹲在靠近天井那侧的栏杆上,这个角度风景极佳,不仅能看到场下人的一举一动,连女士们的低胸礼裙都能一览无余。

  他今天刚帮后厨卸完货,现在结了工资,没别的事情做,就坐在这里抽烟,顺便写作业。

  红毛吹了瓶啤酒坐在他旁边,照例还是恭敬地给他点烟,看见冯立脸上的创口贴,关切地问了一声怎么弄的。

  冯立长吁出一口烟,打开手机,一手夹着烟一手回复消息,不甚在意地说:“猫挠的。”

  手机那头,猫正给他发来消息,是一张照片,附言:

  【今天的ootd,好看吗?】

  天蓝色的公主裙,丸子头,冯立看了一眼照片,又朝下看了一眼跟在梁又橙身后的朱霁,回了两个字。

  【好看】

  对面很快又发来消息:【你脸上好点了吗?】

  红毛也看见了,和上次在电梯操作间那回不同,一起修理过冯大伟之后,红毛现在看裴峙都觉得他散发着圣光。

  酒店外面的小径,周遭植了一些花草,曲径通幽,人迹罕至。

  这种场合,各家淑女小姐恨不得勒紧裤腰带穿零码的衣服,甜品台根本无人问津。

  提到于美霞,果不其然,梁又橙明显开始激动。

  梁又橙放下了纸杯蛋糕,向会场后面隐秘的小径走去。

  女人仰头,似乎在欣赏月亮。

  月光撒在女人瘦削的背上,她闭上眼微微抖着,身上的纱裙被她生生拧出个旋涡状的大印子。

  红毛哟了一声,一脸迷弟表情道:“那不是峙哥吗,操,好几把帅,我下辈子他妈的能不能投胎成他那样。”

  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贵妇支使着身旁的仆人,仆人从旁边隐蔽的小楼梯下了楼,走向甜品台那儿,对正在吃纸杯蛋糕的梁又橙耳语了几句。

  冯立:【好多了,谢谢你朱同学】

  冯立:【我知道错了】

  前两天朱霁和隔壁班的女主因为流动红旗的事情起了争执,两班人打作一团的时候,冯立上去拉架,反倒被朱霁指甲划破了脸皮。

  和红毛那样单纯蛮干的打手不同,裴峙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高跟鞋在柏油路面传出闷闷的响声,沈韵朝梁又橙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说:“又又,当年在医院,阿姨就好心告诉过你的,你好好想想,你和裴峙那种人在一起,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被你那个出轨的父亲狠狠伤害的自己吗?”

  红毛还在滔滔不绝地发表对裴峙的花痴言论,冯立偶尔附和几句,然后就见二楼那个房间又出来一些人。

  沈韵站在小径尽头,她打扮隆重且典雅,一身黑色缎面礼裙,光是耳环就价值一辆车。

  朱霁发来一个生气的表情:【你就不能硬气点吗?我们打架你拉架就算了,怎么那么笨,都不知道躲的吗?】

  梁又橙强撑着,勉强保持冷静:“对得起对不起,又关你什么事?”

  朱霁:【还有,我叫你阿立,你为什么只叫我朱同学?】

  有了第一拳,局面自然打开。

  沈韵粲然一笑:“那你对得起你妈妈吗?”她暗示道,“你妈妈会同意你和裴峙吗?”

  少年捻灭了烟头,从栏杆上跳下来,也朝小径走去。

  今夜月色很好。

  再睁眼。

  “沈韵阿姨,你找我来,原来就是说这个吗?”

  冯立勾起一边嘴角,正准备回复,就见二楼那边房间传来响动,裴峙从门内走出来。

  裴峙很会折辱人。

  后来的事情冯立再不清楚,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从冯大伟去拘留所的那天开始,他终于睡了第一个一觉到天亮的好觉。

  眉眼生得温柔的玉面郎君,说出来的话却偏偏冷酷污秽,句句都往冯立痛处戳,激得冯立爆发。

  徐家佣人来叫梁又橙的时候,她正和朱霁在甜品台偷吃纸杯蛋糕。

  听仆人在她耳旁说沈韵找自己,梁又橙有些疑惑,但还是安顿好朱霁,自己跟着仆人去了会场外面的小径。

  朱霁发来六个点。

  刚开始,冯立是不敢打冯大伟的,即使他现在已经比冯大伟高出一个头,但童年的阴影一直围绕着他。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沈韵这时才转过身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又橙,不屑道:

  “梁又橙,你还真是够丢人的。”

  冯立抽着烟,没说话。

  冯立眼睛暗了暗。

  梁又橙捏着裙子,嗯了一声。

  修理冯大伟那天,是裴峙帮他破除了心魔。

  冯大伟过往的案底不少,随便拿一个出来翻,都能让他吃不少苦头。

  听见梁又橙的脚步声,她也没有转头,依旧还是那副傲慢语气:“上次在寒声寺的时候就想问,你和裴峙又在一起了?”

  梁又橙没说话。

  没想到梁又橙会是这个反应,沈韵愣了一愣,本来是胸有成竹地抱着手臂的,现在也不自觉垂下了手。

  “同样的伎俩你还要用几次?”梁又橙声音不大,话语却有种坚定,“心理变态的话,你家那么有钱,趁早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梁又橙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徒留沈韵一个人愣在原地。

  过了好久,沈韵方才反应过来。她被梁又橙最后那句话气得不轻,整个人呼吸都不通畅了,用手提起裙子,也重新往会场里走。

  小径阴暗,只有月光,和一墙之隔宴会里的热闹喧嚣形成强烈对比。

  沈韵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突然,旁边的矮墙上跳下一个人影。

  沈韵还没看清楚他脸,就被掐着脖子拖到了阴暗处。

  她正准备大叫呼救,又被那人捂住了口鼻。

  沈韵挣扎,脖颈处就被抵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有液体顺着从她的脖子滑进衣领,沈韵嗅了嗅,是啤酒的味道。

  一同入鼻的还有一股劣质烟草味,冯立手里握着红毛喝剩的啤酒瓶碎片,抵在沈韵动脉,饶有趣味地欣赏这位贵妇大惊失色的样子。

  “你是谁……你别冲动!!!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沈韵哆哆嗦嗦地说。

  “怕了?”鸭舌帽下的冯立表情莫辩,戏谑着说,“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

  说着,啤酒瓶碎片又抵得深了点。

  鲜血一点点像念珠一样流出来。

  看着沈韵惊到极点的表情,冯立心里终于满足,他收了手,狠厉警告道:“不想死的话,以后给老子离梁又橙远点!”

  “……”

  月光将少年的身影越拉越长。

  冯立矫健地窜入旁边的小巷中消失不见,他将鸭舌帽压低,从工装裤口袋中拿出条口香糖嚼起来。

  经过另一个拐弯的时候,他看见了呆若木鸡的朱霁。

  少女穿着蓝色公主裙,整个人都在微微颤唞着。

  冯立揣着兜,陡然手脚,停了下来。朝来时路看了一眼,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

  果然,朱霁抖若筛糠,再三确认了下冯立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刚……刚才。”

  “刚才的事,当没看过,知道吗?”月光下,男生的笑容玩味。

  朱霁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她惶恐地看着冯立,语无伦次,说话句子都不通顺了:“我……刚刚……又又姐她出去太久……我就想找她……”

  冯立打断,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知道我为什么只叫你朱同学吗?”

  少年那双小鹿眼和他姐姐相似,却多了份世故和不羁。

  原本的那份狰狞面貌表露出来,但既然被看到了,他也没打算再装下去。

  冯立取下鸭舌帽,带在朱霁头上,自问自答。

  “因为,我怕你害羞。”

  朱霁睁着眼看他。

  看他,看那个被她肆意欺负玩笑的他。

  看他揭开伪装,渐渐朝自己靠过来,坏笑着亲吻她的脸庞。

  然后将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

  “嘘,阿霁乖。”

  “……”

  见完沈韵之后,梁又橙回到会场。

  她没有再回到甜品台,而是在喝酒。

  鸡尾酒、香槟、红酒,这些酒度数都太低,并不能让梁又橙醉。

  不久之后,宴会正式开始。她看见徐恒挽着沈韵上去讲话,徐恒感谢着太太这些年来的付出,而沈韵脖子那儿包扎了一块,站在一旁含笑望着自己的丈夫。

  在他们的背后,徐氏集团的高层一应到场,裴峙作为法律顾问,只是站在高管旁边,并没有讲话。

  梁又橙闭上眼睛。

  她又想起和沈韵的对话。

  又想起和沈韵七年前的对话……

  梁匡是富豪,公司破产的事情在之后渐渐为人知晓,但至于梁匡是怎么死的,只有很少人知道内幕。

  梁匡是在外省跳的楼,这事情是家丑,传回来的时候,梁国只对外说是意外。

  更没提冯倩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梁匡在圈内一直是好丈夫好爸爸形象,人们只怀疑他是破产自杀,根本没人往别的方向想。

  梁又橙在那段时间尝尽世态炎凉,梁匡从外省转院回望夏后,以前那些合作伙伴没一个过来看的。

  除了沈韵。

  但沈韵也并非是代表徐家过来,她只是在某一天来医院体检身体时,顺便看见了冯大伟拿着保单打闹抢救室那一幕。

  于是也知道了冯倩的存在。

  那天早上,沈韵请梁又橙去医院外的咖啡厅喝饮料。

  被人伺候惯的富太太,居然主动帮梁又橙的咖啡里加奶加糖精。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娇养的小姑娘?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是一点苦都尝不得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咖啡本身还是梁又橙。

  那时候是冬天,梁又橙因为陪床,已经有好几夜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此刻她抱着咖啡抠着手,不知道以何种姿态面对沈韵。

  这个目高于顶的阿姨,瞧不起任何人,对梁又橙更是毫无尊重和友善可言。

  但此时此刻,梁又橙阴差阳错地,居然好像和她站在了同一立场上。

  沈韵搅动着咖啡,只抿了一口立刻嫌恶地不再染唇。

  两人沉默着,梁又橙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少女看着来电提示,忍了一会儿,皱着眉直接挂断。

  沈韵了然,悠悠开口问道:“裴峙知道这件事吗?”

  “……”听到这个名字,少女蹙眉蹙得更紧,捏着手机没有说话。

  沈韵试探着问:“又又,别告诉阿姨,你还喜欢他吧?”

  梁又橙飞快地抹了抹眼泪,扭头看向窗外,并不回答。

  可沈韵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冷笑着道:“你妈妈真惨,老公出轨就算了,女儿还偏偏喜欢一个三儿生的贱货,上赶着倒贴。”

  梁又橙想反驳,但看着沈韵,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梁又橙睡在病房,居然梦见了裴峙。

  梦见他牵她的手,梦见他吻她,梦见他温柔地跟她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醒来,

  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和行尸走肉一般的父亲。

  原来,一切都不会好。

  在这样的场景梦见他,又想起沈韵的话,负罪感和厌恶感冲破梁又橙最后一根神经。

  少女拿出手机,拉黑了裴峙所有联系方式。

  她真不自爱、真不要脸、她居然喜欢这种人。

  她真是……

  贱!

  会场内。

  庆典开幕致辞结束之后,裴峙下了台,第一时间是去找寻梁又橙的身影。

  给她还有曹培峰他们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之后,裴峙有些着急,来回找了几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喝酒的梁又橙。

  两人四目相对,对上梁又橙眼神的那一刻,裴峙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已经有很久没再见过梁又橙那样的眼神。

  带着点决绝的狠意,冷漠又危险。

  裴峙额间紧了紧。

  这眼神他七年前也见过。

  在他们分开的那个夜晚。

  男人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手上还维持着拿手机打电话的姿势,此刻僵了僵,看梁又橙双颊酡红地朝他走过来。

  “再……”

  裴峙没能念完她的名字。

  因为梁又橙的唇就这样决绝地吻上来。

  男人的手机从他手中掉下来。

  屏幕正好着地,不走运地碎了一角,半亮不亮的屏幕上,一通打给【lzz】的电话正在拨出,片刻,机械冰凉的电子式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裴峙被擎住头,温柔地任她在他身上、唇边来回攫取。

  热闹又凉薄的宴会上。

  月光下,那对璧人就这样直吻到角落里,那黑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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