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燕_何处锦绣不灰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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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燕

  汽车开进了铁艺雕花的大门,夏从从坐在车后座,看见那箭镞一般的栏杆尖,手指神经质地攥住了斜襟上的如意式样盘扣。别墅白皑皑的墙体,像一截僵死的蚕,还泛着蓝色的阴影。虞z朝她笑时薄唇一掀,露出两排米粒大小的白牙齿,白的发蓝,尖细的小蓝牙齿简直咬住了她的脑子,夏从从哆嗦了一下。

  身旁的何l忍不住蹙眉,“妈妈,你怎么了?”

  夏从从抓住女儿的手,不觉用力捏住了这只温热的手。何l已经叫起来,“妈,你捏痛我了!”

  夏从从连忙松手,去看女儿的手。雪白的皮肉上浮着浅红色的印子,像被人扇了巴掌。夏从从突然觉得连齿根也酸起来。

  家里的佣人听见汽车声,赶紧开了门。何世祥一声不吭地上了楼,夏从从逆光站在白色的扶手旁边,窗外有风吹动灌木,沙沙的声音,像蛇。夏从从打了个激灵,踩着坡跟皮鞋噔噔赶了上去。二楼没有开灯,从何l的角度看过去,二人正一前一后,一级一级地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何世祥进了卧室,坐在床沿上。夏从从看着丈夫垮着肩膀坐在黑暗里,整个人就和床榻一样,似乎负担着莫可名状的重量。她按下了壁灯,柔和的光芒洒开来,何世祥却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没有看妻子一眼。

  “虞z是她的女儿,对不对?”夏从从不管不顾地扯着何世祥的袖子,牙齿发颤。

  何世祥转头看向窗外,月亮不知道何时隐入了乌云里,只露出一个白色的脑袋尖儿。颓然地垂下头,将脸埋进两腿之间,何世祥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是。”

  夏从从倒退一步,月亮已经缓缓冒出脸来,苍黑的天,莹白的月,像京剧里的鬼脸,正狰狞地看着屋内的男女。

  “她得势了,她是来找我报仇的,替虞冰报仇来了!”夏从从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何世祥抬起脸,看见妻子的小肚子在紧匝匝的旗袍下一起一伏,像极了昆虫的腹部。他厌恶地掉开目光,就是为了这样的女人,居然为了这样的女人。

  夏从从被何世祥嫌恶的眼神刺痛了,幸灾乐祸地冷笑起来,“你以为虞z会认你?呸,你做梦!我看她简直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何世祥,别装做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你那点心思可瞒不过我!今个儿见你女儿出息了,抱着□□的大腿了,你就惦记上现成的□□的岳丈的位子了,我说的没错吧……”

  何世祥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嘴,像鱼一样翕张着,无数讨嫌的话语从这张可恶的嘴里滚出来,要是能让这张嘴闭上就好了。刚转过这样的念头,手已经卡住了夏从从的脖子。四十多岁女人的脖子早已不再年轻,松弛的皮肤像薄薄的一层纸。夏从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何世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戴了泥塑的面具,只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筋在扭动着,像蓝色的蚯蚓。

  “啊啊啊”夏从从此时只能发出扁平的声音,像水泥刷子迸溅出几个水泥点子,碰到墙,便软趴趴地没声音了。

  终于记得抬手去扒何世祥的手,何世祥却突然撤了劲。夏从从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给我消停点!”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何世祥出了卧室。刚开门,就看见何l像木偶一样呆立在门外,见到他,眼珠子才有了点活气,动了动。何世祥叹息一声,越过女儿打算去书房。何l却突然嚷起来,“不可能,你们都在撒谎!虞z那个狐狸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是我的姐姐!我不要跟她有血缘关系!她不配当我的姐姐!”一张脸挣的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何世祥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夏从从瘫软在地上,看见女儿跌跌撞撞地扑到自己身上,将脸伏在自己胸口。湿腻的泪水还有口鼻之间呼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很快濡湿旗袍,黏嗒嗒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搂着女儿的头。

  半天,何l才从母亲胸口挣出头来,发狠似地说道,“虞z别想抢走我的任何东西,爸爸是我一个人的,`澄哥也是我的。

  “怎么,睡不着?”是夜,苏君俨突然幽幽地开腔。

  虞z可以感觉到暖湿的气息像雾气似的罩在脸上,脸颊立刻腾地烧起来,幸好是在漆黑的夜里。不满地嘟囔,“你想吓死人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干吗?”

  苏君俨一阵苦笑,佳人在侧,却要做守礼君子,他容易嘛!

  “我们来说话吧,我睡不着。”虞z小声地提出建议。

  苏君俨没有回话,手却准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虞z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耳畔立刻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我不是急色鬼。只是说话还是面对面比较好,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虞z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太安静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辨。

  虞z的脸又开始烧起来,竟然,竟然就这样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睡在了一个被筒里。

  “你脸红了。”苏君俨凑近了些,声音里有很明显的笑意。

  “苏书记是属猫的吗?夜里也看得见?”虞z讥讽道。

  “要不我们开灯确认一下?”苏君俨作势要去揿落地灯的开关。

  “别!”虞z慌张地捉住他的手。

  又是一阵轻笑,苏君俨趁机将虞z搂紧怀里,果然是偷腥成功的猫。

  “似之是你的表字吗?”虞z忽然冒出来一句。

  “嗯。”苏君俨定定地看着虞z纤细的锁骨所形成的两个小涡,那是他今生唯一想投进去的黑洞。

  “外公也给我起过小字。”

  “叫什么?”苏君俨饶有兴致地追问。

  “无尤。‘夫惟不争故无尤’的无尤。”虞z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清软。

  苏君俨唇角逸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我倒觉得是‘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的无尤。”

  “你——”虞z无力地瞪他一眼。

  “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无尤。”苏君俨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语气郑重,宛若起誓。

  虞z觉得胸口一窒,原本规规矩矩缩在胸前的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苏君俨的脊背。

  “乖,好好睡觉。”苏君俨轻轻拍拍她的背。

  虞z温驯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苏君俨也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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