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苏青安,花魁。_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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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苏青安,花魁。

  苏青安并未反驳。

  无论李师师是否能与之进行正常交流,若是要留其在镇安坊,那便都只能得出一个可以的结论。

  毕竟此刻的少年与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人没有多大差别。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会一直处于这般状态,【念】终究是被回溯至了还能存在于世的阶段。

  这代表着名为苏青安的概念,乃至促成对方人格与情感塑成的记忆,都必然会伴随着【念】的自主修复逐步恢复至原初的姿态。

  而阿特洛波斯之所以不在那处空间等待对方恢复正常,属实是因为那个地带过于特殊,除却思维能进行交流与波动,其余的一切都将归于绝对意义的停滞。

  否则以一个工具的角度来看,让玩家自动待机至血条恢复满格在下达副本任务并不是一个违规的决策。

  奈何滞留在那处空间并无任何意义。

  虽然让这个状态的苏青安再度经历重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实在有些不道义,但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以想象,彼时的少年在拨动灵魂天平的时候就没想过下一次重启的事情。

  这样一来,通关了Boss的游戏玩家需要为自己的作为承担相应的debuff也是应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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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那识残破、【创生】权能几近熄灭、灵魂天平黯淡无光、身躯素养趋于病美人般的孱弱、记忆燃烧殆尽、人格残破不堪、太虚之境也往复不存......

  倒是以太虚之境为基础,迈入完整的灵魂具现化——【圣痕】——在此刻还留存着部分能力,加之刻印进本能的武道技艺和崩坏能微操习惯,自保大多无虞。

  准确来说,在这个不会出现律者的时代。

  有可能威胁到苏青安性命的除却最近处的赤鸢仙人,便仅剩下了其余的先行者,以及源自世界之外的存在。

  但这也是因为现在的少年对生死毫无概念与欲求可言,他未必会有攻击与防御的意识,哪怕有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但认为死了也没什么所谓的念想究竟会招致什么后果也就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目前的苏青安确实很脆的前提下,便更是如此。

  理论上哪怕是残破的末那识也好,但凡能破封半分,前文明拥有序列号的所有律者都会是初见杀。

  直接不讲道理的切断与之崩坏意识,乃至权能的链接,再强的律者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种后台操作封印技能般的做法,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并不可能将之执行。

  首先,末那识残破与被约束在躯壳内与苏青安其实是一件好事。

  羽化态的境界被斩落,也就代表他的人格不会被天地同化。

  以少年处于接近残骸的空壳阶段,贸然再入羽化态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神明的做法是复刻了苏青安自己之前的操作,用行星级胚胎的生命层级暂且压制住残破的末那识,以抵达两者相安无事的结果。

  区别在于,【神国】的外壳被捏碎了。

  行星级胚胎与人类躯壳的血肉密切链接,从而将残破的末那识完全封死,抵达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但从面板上可以看出来,由于这道行星级胚胎彻底用于和末那识纠缠制衡,对于外在的壳并无任何反哺与加强的作用。

  简单形容,苏青安现在就是一道装着一颗残存着火星的太阳,以及一道冥王星的玻璃瓶。

  若是破碎,除却他本人会失去自我之外,接踵而至的连锁反应还能波及全世界。

  李师师可不知晓眼前这宛若仙人的孩子本质上被她曾经一霎时的幻想还要恐怖得多,换做是其他人,大约也不会对能肆意让自己捏脸的孩子有过多防备和猜忌。

  少女心下思索将其留在此处所要进行的一系列事情,她问道:

  “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自空白的意识内回溯出了鲜明的答案,这是他唯独没能忘却的准确信息,至于其余便仅剩下本能和以往的一些认知习惯,可却不晓其根源与理由,他答:

  “苏青安。”

  她在内心里念叨了几次这个姓名,想了想,说道:

  “你的皮肤和头发都保养的很好,一看以前就没吃过什么苦,不是大富人家也是仕宦家庭,算算年岁,你大约上过私塾,识过字的。”

  眼前的孩子是男性,自幼便培养重视经史义理,以备考取功名才是常理。

  相较之下,若是女儿身,在这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下,所能在学习上获取的自由才显得分外宝贵。

  苏青安本能地听闻那人的轻柔的低语,试图于混沌空白的意识海内寻到一丝残渣与信息,漆黑的眼眸低垂,似有着星辰于内衰亡,黯淡了些许。

  他的情感与记忆都丧失殆尽,连带着对此感到悲哀与失落的资格都被剥夺,而哪怕理解着自身宛若残骸般一无所有的处境。

  可到头来,那人依旧以淡淡的口吻给予了回应,并未夹杂半分情绪:

  “不知道,我只记得这个。”

  这番话,假设换位人来说未必有人能给予信任,至多将之视为托词。

  可对于苏青安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早期在灵魂本质两位数的阶段,他便拥有着自然渲染四周的亲和力。

  这是源自对本我性格的外界传输,也是属于自高向下兼容的位格。

  而在灵魂刻度的单位被升华为末那识,其总量更比此前多出十倍的前提下,哪怕残破不堪,依旧能干涉自我的范围。

  甚至,此前苏青安会被李师师捡到也并非巧合。

  而是末那识对人心的一次又一次的筛选。

  只不过,最终获得了其本能认可的存在却是一位身不由己,恍若被囚禁在笼中的末代花魁。

  李师师曾言那是命运,兴许事实与之无多少差别。

  因为即便再将那一日重复千遍万遍,依旧只有她能在彼时拾起落入凡尘的仙人。

  苏青安哪怕说谎,便是再阴险狡诈的小人也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反之便更是如此。

  且不说李师师对之抱有着一定的初始好感,天性也较为善良,她身为普通人类这一点的就无法使之无法对其有所质疑。

  这便是桎梏。

  在苏青安以基因改造路线进行的升维过程当中,将意识拥入怀抱的那些信息与喃呢,本质上也是更高的层级对之下的渲染。

  若换当时世界上的任何一位人类去进行这一场改造,结果都只能是被吞没自我。

  唯有灵魂生命能对此进行一定程度的豁免。

  李师师望着那人面无表情的清美容颜,似是感知到无感之下的空洞与迷惘,只觉得内心感叹,有些怜惜。

  少女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双眼眸低垂,其内水光潋滟,似是有波澜起伏。

  她当真要像李姥姥当年对自己那样,去对待这个孩子吗?

  此后就这样去学那琴棋书画、日后以歌舞侍人。

  留在这座镇安坊,此后的命运似也清晰可见。

  而若他身子骨长开,又能前往何方呢?

  李师师眼尾上翘,掀了掀唇瓣,却是流露出了几分纯然的笑意。

  她似是从这孩子身上望见了十三年前,在大雪簌簌而落下,对未来一无所知,任由风吹雨打的自己。

  自己的结局已然注定,可眼前的小小少年却拥有着未知的前路。

  若是......他能替自己看看这世界,去品品那江湖,兴许也算是不错。

  且以后再说吧。

  一介被人相中,养在这偌大京城,如金丝雀般的低贱花魁,又有何资格去谈及他人的未来?

  她止住了念想,低语道:

  “我的名字是李师师,是这座镇安坊的花魁,你就把我当姐姐来看吧。”

  “以后你的艺名便叫苏苏,对外有人问你姓名,你便这样答就好。”

  “这间厢房以后便是你的居所。”

  “我待会儿让这里的人来认认你,有时候我未必会在镇安坊,你这样子还是多些人明里暗里照顾照顾比较让我安心。”

  “女孩”拾起桌面上放在盘中的糕点,一边神情淡淡的将之不断塞入唇瓣,一边毫无异议般沉默不语。

  食欲。

  这是苏青安此刻落入凡尘后,最为明显的欲望。

  李师师见状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却是倏地笑了起来,柔和的眉眼似水中缓缓张开的睡莲,透着古雅的韵味与温柔的稚气。

  真可爱。

  她想,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许不会像往常那样无聊了。

  此后,懵懵懂懂的少年便在重启之初定居在了这道名为镇安坊的青楼。

  灵魂本质的强大,使得他对任何事物的学习都恍若眨眼复刻并超越。

  李师师幽幽发觉,自己仅是一个星期内偶尔抽着空教导他,一生所学几乎便被汲取殆尽。

  这种学习力的强大之处,并不仅在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以及眨眼即懂的理解力,而在于自我演变,将之贯通并超越原主的能力。

  而少女虽不通武学,却依旧能从那人见过赵佶的瘦金体,便将之完美复现的画面里,窥见其对肢体力量乃至肌肉细致掌控的特殊。

  这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寻到了江湖中的武功秘法,这孩子也能几个呼吸便习得所有的架势。

  但神州大地上所存的真正武学基本都是由古老的大族把控,江湖内倒是罕有流传,大多都仅是不涉及崩坏能的纯粹武学。

  李师师身为名扬京城的花魁,比之常规的名妓认识的人更为广泛,虽说江湖的游侠儿几乎没有与之交流的资格,但她还是有几道不知真假的武学秘籍,依稀记得是有人送的缠头。

  可若是苏苏练岔了怎么办?

  在这般思量之下,虽想让之习得防身,但还是就此作罢。

  恐怕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这位年纪尚浅的花魁才会知晓,这只偶尔会被自己举高高,看似人畜无害的孩子,其实某种意义上比世俗流传悠久的赤鸢仙人还要强上很多,她说是捡到了真正的落地仙人都并不为过。

  但哪怕对此一无所知,李师师依旧对其很宠溺,她虽说让苏青安留在了镇安坊,但借着那位圣上的虎皮,却是使之没签下卖身契,便安然定居于此。

  单是这点,便比整个甜水巷风月场所内的女子好上不知多少。

  一般在甜水巷长待的女子们有着根据地位分着几重身份。

  最低级的是流莺,她们就像是花柳场所的浮萍,作用就是接客和待客。

  基本大多姿色一般且没什么文化,都是一些见识短的妇人,只能接触到一些底层玩乐的百姓,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与之无缘,待到年老色衰、人老珠黄之时,等待她们的便是凄惨的生活。

  稍微好一些的是熟妓,她们的卖身契被压在青楼,没有自由,接客只能被各自的老鸨安排。

  虽然能赚到一些钱财,但是有一部分还是要上交。

  青楼对其包吃包住,可与流莺一般,待到无人寻之,失去价值的时候,便会被赶走,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而在甜水巷和镇安坊内,还有一层人被称之为清馆。

  这些属于高档次的青楼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有着一身才华。

  她们卖艺不卖身,日常工作便是陪一些风雅人士还有权贵公子喝酒聊天。

  这些人很少见,基本不是由于姿色出众,自幼被老鸨精心培养,便是因为家道中落,无奈流落至此。

  但姑且也有被人赎回卖身契,过上好日子的可能。

  最高等的自然便是花魁,约等于风月场所的活招牌,老鸨也要给之几分面子,不仅身价高,还可以自主选择客人,日子过的还很惬意。

  李师师便属于此类,可她身上也有着自幼便签署的卖身契。

  说白了,入了这个行当,想要再进行脱身。

  无论处于什么阶级,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苏青安连卖身契都没签,他至多能算是在打零时工,甚至不高兴了还能直接走人。

  即使考虑到对于能肆意杀穿整个神州的某人,完全不用在乎所谓的规则,依旧可以窥见李师师对其的态度确实很真诚。

  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件事一直让李师师觉得分外头疼。

  那便是苏青安寡言少语至一天的相处可以只说寥寥不过三句话——其自闭程度简直比上一次的重启的他还要彻底。

  即使是学习与教导的过程,对方也仅是瞥了几眼,或是分着神偶尔听听,便能青出于蓝。

  这让很期待与对方搞好关系的少女觉得有些失落,又完全没理由让对方开口。

  不过似乎由于记忆空白的缘故,目前的他几乎和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还继承了以往心软的性格,每逢感知到对方情绪有些负面,便会尝试着说几句话。

  而那有些笨拙的话语,配合上好看又稚气的脸蛋,以及清冷脱俗的气质,往往会让这位被诸多权贵王孙所追捧的花魁感到一阵暴击,忍不住对其脸蛋一阵揉捏。

  苏苏真可爱。

  李师师后面很快便发觉了这个规律,只要她不开心了,似乎不论是为什么不开心,对方都会试图开口,可谓很是好懂。

  这就导致,少女逐步在对方面临沦为了沉浸派的演员,逐步变得恶趣味。

  她是欺骗不了苏青安,但套路现在单纯到白纸般的他却是一点问题没有。

  各种意义上,遥远在庆州斩妖除魔的赤鸢仙人都逐步“危险”了起来。

  而另一方面,在一星期的相处间,李师师也逐渐发觉自己捡来的孩子不是丧失了记忆这么简单。

  那简直好似大脑的某处区域被破坏殆尽,即便不影响躯壳存活,可精神却与常人完全不同。

  有时候李师师会觉得真正的苏青安已经死了,自己在积雪内所挖出来的那个孩子只是残存于人间的一道遗骸。

  但这也仅是偶尔一刹那冒出的无端联系,不具备任何逻辑可言。

  何况这样的念想实在过于悲哀,她自是不愿意对方真当迎来过那样凄惨的下场。

  所以少女刻意将之联系上了那份闻所闻问的才华,觉得导致他如今这般状态的缘由,兴许与这份过高的天资有关。

  所谓天妒英才便是如此,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却也拥有与之相对的缺陷。

  总之,在另一边的赤鸢仙人苏醒了零星记忆,还在肩负着守护神州大地职责,进行着斩妖除魔之举的时候。

  苏青安于镇安坊的生活也在李师师的帮助下,几乎毫无波澜地迈入了正轨。

  ...

  庆州。

  绵延无边的夜色当中,打更儿的铜锣声自灯火阑珊的冷清当中,缓缓涤荡而开,如水面上缓缓跌宕的涟漪。

  此刻子时已过,这片位于偏僻地带的小城则陷入了如沼泽深处般的死寂。

  在那隐约可见的稀疏灯光下,宛若鬼祟般步伐沉重的怪物嗅着仅存的人味儿,朝着那个一个方向缓步走去。

  仙人望着这片已然沉沦为地狱的修罗之境,神情淡然,她手中青墨相间的油纸伞微微触地。

  崩坏能以此为结点,似蛛网般绵延千里。

  于是,仅仅一个弹指的时间。

  那些脚步声的主人便归于沉沉的夜色,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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