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遗言,临近的太虚。_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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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遗言,临近的太虚。

  8月18日。

  距离名为传教士的拟似律者诞生已经过去了11天,这一次崩坏意识并未赋予这位残缺的使徒任何多余的记忆。

  纷乱的记忆和正常人类的思维模式只会成为无用的累赘之物,在第三律者身上潜心蛰伏却迎来失败的结果,已经让崩坏意识彻底废弃了这个方案。

  给予使徒类同于人类的意识,让其存在着无意义的同理心是最大的败笔,现在的崩坏意识认为保持律者素体彻底的灵魂纯粹度以发挥出权能的极限是毫无意义的行径。

  与其如此小心翼翼的守护使徒灵魂的纯粹,认真仔细的推进其权能的极限,不如直接将使徒当成一次性的工具。

  一个是需要细心保养才能在发挥最大作用,而在那之前都有可能功亏一篑的一枚子弹。

  一个是耗费更少精力就能稳定获得一定成果的一箱弹药。

  虽然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但现在的崩坏意识无疑选择了后者。

  第三律者的实力远比第四律者的输出功率要强,这是唯独崩坏意识自己才能明白的现实。

  第三次崩坏的爆发本身就是至今最特殊的一次崩坏爆发,所以随之诞生的律者也远远要超出之前,甚至后续一些序列律者的输出极限。

  一场弥漫全世界的崩坏爆发中所塑造出律者素体强度固然与众不同,但也必然要去遵守一些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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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简单也最关键的要素,便是崩坏能的量级和累积。

  如今人类能在无能力防范崩坏侵蚀环境的阶段,依旧残留下这么多人口,其中的一些理由就是因为崩坏能潮汐的一部分灌注给了佐藤由乃。

  这才导致了她身体年龄成长了三年的蜕变,而之前的律者乃至于第四律者都未曾发生过身体年龄成长的类似异变,这足够说明第三律者的特殊之处。

  在崩坏意识看来,第三律者所能掌握的权能极限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还未发挥出真正的全貌。

  说的直白一点,佐藤由乃依旧处于脆弱的破壳期,并且后续能够成长的空间远比正常诞生的律者要更大。

  而这样一位被祂寄予厚望,甚至不惜亲自下场当保姆的使徒却在刚出生不到几小时就折戟沉沙。

  这个结果让祂记忆犹新。

  那个人类.....

  少年那汲取崩坏能所导致一切现象的能力,完全可以称之为崩坏克星,就算连电磁分解这般忤逆规则的力量都被覆盖在了对方的能力之下。

  不讲道理的权能遇到了更不讲道理的【圣痕】,完全就是意外中的意外。

  崩坏意识可以理解一点这份力量的本质,但或许就是因为能够理解一点才更会觉得不合常理。

  若不是苏青安的存在,第三律者即便遭遇了崩坏裂变弹也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以她优越的才能足够让雷光涤荡文明大部分的区域,一次性造成性价比最高的战果。

  但即使如此,崩坏意识依旧认为苏青安不足为惧。

  少年是站立在被崩坏环境筛选界限无限徘徊的人类,这使得他的极限就仅是如此。

  他能使用的崩坏能量级和操控的程度终究只能停留在勉强破除律者体表防御的地步,所以比起这个意外的要素,崩坏意识更关注导致的战斗提前发生的理由。

  即,使徒的自主性。

  正因如此,之后的律者素体原先人格所遭受的待遇将变得更加艰险,崩坏意识会用尽全力试图抹杀原先的人格,并填充进最有利于控制的人格。

  而如今的传教士就完美遵从了这一点,那数千道亡魂所塑造出的灵魂之内,除却复杂的情绪外就满是混乱杂质拼凑出的空白,崩坏意识想要动手可以说毫无阻碍。

  上次那位同样在崩坏裂变弹中产生畸形怪物身上的权能,是自行诞生出的事物。

  而区别于它,这次的拟似律者所身负的权能,则完全是遵循着崩坏的意志塑造出的能力。

  这般精心设计的理由在于以拟似律者的上限想要利用正常的暴力手段去威胁文明的安危,实在力不从心。

  为此,崩坏意识选择将权能的能力偏向了自己所期望的方向。

  而所得出的最终结果,便是【蛊惑】。

  传教士之所以被称之为传教士,就是和这个权能的本质有关。

  此刻的雅拉达大教堂,汇聚着近百人。

  悠扬的圣歌环绕室内,清澈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又蹁跹游走将一张张人面照耀出分外明晰的轮廓。

  教堂内的观众不约而同的望着同一个方向,整齐划一的像是路边的指示牌。

  汇聚在众人视野之下的是一位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的修女。

  她的面容秀美而精致,可惜漆黑的烙印宛如展翅的候鸟,从眼角处蔓延至小半张侧颜,它们一直如枯枝般生长至如天鹅修长的雪白颈部继续向下延伸,极大地影响了正常的观感。

  再配合上那双没有眼白的混沌眸子,哪怕乍一看会忽视掉容颜本身,觉得十分骇人也是正常。

  但传教士站立在人群的视野中央,她仅是恬静地抿唇微笑,就如海洋般溺住口鼻,挥发出腻人地温柔。

  那仿佛窒息了大脑皮层,揉捏住心脏,控制着神经末梢的感染力将少女衬托出人蓄无害的美好。

  她环视了一遍四周的人,口吻淡淡的轻声说道:

  “爱神与爱人如己,神明的教徒们。”

  “望尔等今日也一如既往安康。”

  坐在教堂各个座位的人们并非一般民众,即便在这般灾厄到来的时期,他们的穿着气质和做派都透着与众不同的氛围。

  但这样的他们却在清晨如约而至般来到这座历史悠久的教堂,在此聚集成群,静悄悄地听闻着传教士的言语。

  这些“教徒”们坐姿工整,神情肃穆,一直追随着传教士的目光则透出圣洁的虔诚与诡异的狂热。

  若是逻辑思维处于正常的人类来到此处便能感应到不寒而栗的异常感,这一幅画面像极了班主任在对教室里乖巧的小学生训着话,问大家作业写了没,假期有没有好好学习,一切看似都透着和谐的氛围。

  但若是一一对号入座在场的面孔究竟代表的是什么身份,再望向那位明显透出非人感的修女,便能感到一种荒诞无稽的可怖。

  这里是雅拉达的行政中心。

  在大局祥和的表面上,没人知晓传教士到来这里的一个星期里究竟做了些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这些人的不寻常和地段的特殊已然足够表达出很多信息。

  联合国虽然很早就已经达成了集权,但为了更方便维持统治,区域方面的政府在细节上依旧保持着原貌,只是控制力都上缴在了中央的手里并要进行随时联络。

  可在崩坏的大环境下,这里的政权和中央的联系已然不如原先紧密。

  或者说....即便依旧保持着原先森严的戒备,传教士那处于思维死角的权能都能绕过所有的防备,将一切人际关系的防御网全部渗透干净。

  名为【蛊惑】的权能若是利用的足够巧妙,根据崩坏意识的推演完全能够比拟一位全盛时期的律者对文明造成的伤害。

  所谓的人类社会就是由精密的结构和各司其职的系统组成的,任何人类都在其中扮演着相应的角色。

  而【蛊惑】的权能字如其名。

  它能对灵魂本质在传教士之下的人类进行人格操控,将其彻底压倒向崩坏的一侧。

  在场的教徒们已然是名为崩坏的教派里最为虔诚的支持者,他们保存着原先的思维逻辑、记忆、智商、乃至分辨对错的能力,但优先崩坏的事项却压倒性的碾压进大脑将事情推向了最漆黑的结果。

  传教士望着彩绘玻璃上闪烁的光源,她伸出一只手捧住一束落下的阳光,唇瓣掀起的笑容间透出庄严的压迫力。

  少女浑浊的眼眸视线低垂,她轻声说道:

  “崩坏的意志便是神明的意志。”

  话音落尽的须臾,绵延不绝的回应如潮高涨。

  他们低低回应,宛如陈述着一件再客观不过的事实:

  “崩坏的意志便是神明的意志。”

  传教士的笑容散去,她漠然说道:

  “这里的教义已经传播完毕,我要前往其余的区域让人类解开对崩坏的误会,让他们曾经对亵渎神明犯下的种种罪责进行赎还。”

  “而散播崩坏的意志,则是尔等的任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教徒们沉默颔首,他们宛如一支纪律优良的军队,唯独一双双愈发虔诚的目光让氛围变得越发阴森。

  少女在胸口缓缓画出十字,她微笑着说出了告别语:

  “这是为了神明。”

  于是他们也随之轻声低语,宛如朦胧在夜色中的森林在风中摇曳出的幽幽琐碎:

  “这是为了神明。”

  当日,传教士离开了雅拉达。

  ...

  澳洲。

  苏青安恍若无人般踏入了这家私人医院。

  前面为了处理好由乃的事情,少年在刚踏出仓门不久就离开了澳洲,为此他现在还要重来一趟此处。

  这里是Himeko给予自己的藏身之处,想要找到对方无疑从其中找到线索才更省事情。

  毕竟以Himeko在逐火之蛾的保密等级和身份,她会出现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奇怪,具体的行踪在这些不知晓崩坏真相的民众口中就更是难以得知,官方的影子在偌大的面积下要找到就更是麻烦。

  在这样的情况下,回来就是最便利的选择。

  但最初抱着这样的理由回到医院的苏青安,却意外感知到了熟悉的灵魂气息。

  少年毫无波澜的心湖有了悸动,他怔神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与人来人往的光景分割为清晰的画面。

  半分钟后,苏青安沉默无言地望向隔离的单间病房。

  那个男人的生命宛如即将熄灭的烛火,躯壳仿佛枯萎般骨瘦如柴,他的双眸闭阖,面若死灰。

  若非隐约的鼻息还能听闻,少年或许会认为自己在凝望着一具尸骸。

  符修然活下来了,他很努力的履行了和苏青安的约定。

  那场无人知晓的盛大逃亡,在自己沉眠之际落得了不错的结局。

  但相继到来的崩坏二次感染,却还是拖垮了男人的身体。

  他活不了了。

  唯独这一点,苏青安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这样肯定。

  或者说,符修然能在崩坏感染的境遇下活到六个月的现在,已然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越是了解崩坏能和人体之间的关系,少年就越是对此感到无力,【圣痕】能够在刹那间汲取尽男人躯壳内肆虐的崩坏能,可也无法阻止崩坏感染末期后,器官不可避免的衰竭。

  第一次能无碍的汲取掉符修然体内的崩坏能,并让其恢复武道的全盛时期,理由在于他身体的组织和器官依旧存在着自我恢复的能力。

  而这也是符修然锤炼武道三十载,身体底子很好的缘故。

  但到了如今,再旺盛的气血也禁不起崩坏能无尽的吞噬和这样漫长的消磨。

  即便将崩坏能全部汲取干净,也只能让他更快的死亡罢了。

  苏青安能感知到崩坏能已经深入他四肢百骸的每一部分,甚至短暂的代替了某些细微的组织支撑着其中的运作,变相的延长了男人的为数不多的寿命和时间。

  这大概率不是崩坏感染中的自发行为,而是某种药物顺着崩坏侵蚀的规律机理所导向出的良性结果。

  若是在平常少年或许会感叹于其中的巧思和将其实现出的能力,但现在这些信息却只让他更感到无望。

  【圣痕】的能力是自己唯一面对类似局面的方法,当这份依仗失去效用后,他所能做到的便仅是望着男人的面容,等待着死亡彻底降临的那个瞬间。

  苏青安走进房间,他拉开床沿旁的椅子安静地坐下,轻声说道:

  “好久不见,伯父。”

  男人如铅块般沉重的眼睑缓缓掀起,露出了透出细微紫纹的眸子,白色的边缘被灰霭覆盖,青色的瞳仁浑浊而黯然。

  但他就这样认真地凝望着少年的面容,扯着咽喉,用沙哑的声线说出微弱的话语:

  “小苏啊,你来啦。”

  苏青安只是轻轻颔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兴许是睡得也太久了一点,让他变得更不会说话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总是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光景。

  他只能干巴巴的回应道:

  “嗯,我来看你了,伯父。”

  “这么晚才来....很抱歉。”

  符修然望着少年面容的轮廓,他低语道:

  “小华和我说了,你加入了逐火之蛾,一直在边防部队驻守杀敌。”

  苏青安不觉得意外,以华的性子为了让符修然放心选择说出这样的谎言并不算出奇。

  他一时之间无言无语,应该去拆穿这样谎言吗?

  这或许已经没有必要了,但自己却总是不喜欢让对方最后一刻都蒙蔽在谎言。

  无论蕴含着多少善意,谎言的本质就是谎言,是苏青安从最初到现在,都不喜欢的事物。

  符修然牵扯着嘴角露出了笑容,他说道:

  “虽然那孩子最近这半年改变了很多,但我看着她从小长大到现在,所以我还是看得出来,她在说谎。”

  “加入了逐火之蛾,守卫边防,奋力杀敌。这些或许都是假的吧,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男人像是从久违的睡意里清醒,意识昏昏沉沉,他梦呓般喃喃低语:

  “但小苏啊.....”

  “为什么我感觉,你过得比这些更辛苦呢。”

  “一定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事情吧,回忆有时候比让人难过的事情本身更伤人,所以不用说也没关系,都过去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吧。”

  “咳咳....”

  符修然压抑住喉咙内的异样,继续说道:

  “我一直期待着你来保护小华,希望你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去为她寻到一席之地,让她能在再黑暗的未来中也能安然活下去。”

  “可那天发觉小华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后,我发现或许我一直以来都太自私了。”

  “就算你一直表现的很成熟也很强大,或许是过往所遭遇的一些常人所难想象的苦难和磨砺导致成为了现在的你,但这并不能成为将所有重量都让你承担的理由。”

  他望着少年怔怔无言的神情,笑了笑:

  “我知道的啊,所谓的男人总是这样。”

  “喜欢沉默地将很多东西全部肩负在身上,认为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还撑得住就没有关系,不和别人说,不用和别人分担也可以。”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有一天我的妻子笑着对我说其实不用这么辛苦也没关系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不用刻意去这样做也可以,原来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解脱宛如囚笼的内心。”

  “你很坚强,小苏。”

  “那份武意里留存着我至今人生中闻所未闻的韧性和强大,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在这样的世界里禹禹独行很久很久也不会崩溃吧。”

  “但是...就算轻松一点也没关系。”

  “我之前竭力拖拽着一切想要多活一会儿的理由,是为了等着你回来,这样我才能对小华的未来放心,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符修然轻轻地说着,那双眼眸里的闪烁出灰霭也难以阻碍的光辉,苏青安可以清晰感知到男人灵魂的光火在摇曳燃烧,可这就像是薪柴有限的火焰,仿佛下一刻就会逐渐萎靡。

  旋即.....彻底熄灭。

  男人将手搭在少年的发丝上用力揉了揉,他笑着说道:

  “小苏,和小华一起互相扶持地走下去吧。”

  “走到....我再也望不见的尽头。”

  苏青安捂住符修然冰凉的手掌,他望着男人熄灭的瞳光和凝固的微笑,轻声回应道:

  “我答应你。”

  “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我都不会违约。”

  在灵魂气息散尽的前一秒,【圣痕】将他躯壳内的崩坏能全部汲取,这让符修然的尸骸依旧得以存在,而不是化为随处可见的黑灰。

  少年安静地将他干枯的手放回床边,他坐了一会儿。

  沉默....依旧是沉默。

  心湖荡漾出细碎而恒久的波澜,淡淡而无孔不入的情绪如绵密的春雨让胸腔隐隐作痛。

  原来,还没有彻底坏掉啊。他想。

  伯父,是我没有好好遵守约定。他想。

  让你一个人支撑了六个月的时间,很抱歉。

  就算用尽全力,殚精竭虑也只能做到这样差距的结果,很抱歉。

  苏青安伸出手掌将男人的眼睑阖上,触感是熟悉的冰冷。

  他恍惚间感慨,今天似乎做了同样的事情啊。

  但是没关系,总要习惯的对吧。

  生离,死别。

  自己总是会遇到的,只要不曾彻底败北,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路上,那就总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少年对自己轻声说道。

  习惯吧,没关系的。

  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谓的崩坏感染一直便是这样的现实。

  可是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就算早知道结局了,就算早明白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了。

  但觉得不甘心的事情,依旧会觉得不甘心。

  这是好事对吧。

  这代表了自己还没有认输。

  苏青安神情寡淡而漠然,他不躲不闪的望向窗外的阳光,折射的光弧扩散在瞳仁的外侧营造出迷蒙的色彩,有些刺目。

  赤红的羽毛一直趴在漆黑的发丝里,它用力蹦蹦跳跳了一会儿却发觉这样轻薄的重量始终难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于是小羽毛滚落至少年的瞳仁之前遮住了那些刺目的光,它晃了晃尾端,绒绒的毛蹭了蹭他的鼻尖,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苏青安无奈地捻住小羽毛,他掀唇笑道:

  “我没事。”

  可在这句话的背后,意识海里明镜般通彻的心冰无声无息的蒸发了些许,化为无形无色的太虚。

  离最后的太虚之境,已经越来越近了。

  没人知晓,到达那个阶段后少年会迎来的是浴火重生,还是.....

  更大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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