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旁白20号_总有旁白君偏离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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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旁白20号

  20

  雪积了一地。

  折雪仙子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错事,颤了颤身子,攥着狐裘扑倒在地。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咳咳……”

  温亦云烧得满地打滚,眸中潮意再起,红了眼眶摇头。

  美人咳血,英雄落泪。

  宁枝枝跟小徒弟则拎着剑站在一边,反像是残害良善的恶女。

  小青池还是心软,见状低声问宁枝枝:“师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宁枝枝抹去她脸上溅到的血迹:“你觉得哪里不太好?”

  聂青池望向手中却邪剑,它很钝,沾了血之后黏黏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反观殿前的剑修师兄们,虽然人病恹恹的,佩剑却洒落漂亮。

  聂青池生出万般羡慕:“我觉得,我出的招式不太好,这把剑的外形也不太好……我不是嫌弃它,只是,我能感觉到它本该更好。”

  原来是这么个不太好。

  宁枝枝觉得小徒弟的脑回路也日渐清奇,向着“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越走越远。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宁枝枝笑了:“放心吧,我已经问到了解开却邪剑封印的法子,等送走这两尊瘟神,我们就去试试。”

  聂青池很开心,抱着却邪剑反复擦拭,爱不释手。根本没空去看地上那对苦命鸳鸯。

  折雪仙子眼瞧着赤焰烧遍大师兄全身,却只能望而却步,落下一颗颗滚烫的泪滴。

  半晌,她终于咬牙下定决心,扑向聂青池,扯着她的裙摆哭诉。

  “青池师姐,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抢你的钗花,也不会再抢师兄的宠爱,请你放过他,也给我一条活路吧。”

  聂青池被打断了快乐的擦剑工程,浑身透露出强迫症的不爽。

  她用却邪剑剑鞘一挑,嫌弃地把折雪仙子拨到一边:“钗花是等价置换,已经归你了,所以这把剑现在是我的。”

  “至于温师兄,你若是喜欢,就给你好啦。”聂青池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宁枝枝,“可以的吧师父?”

  宁枝枝乐得见小徒弟自己提出来解除婚约,连连点头:“当然,本就是小孩儿过家家的承诺,师父也没当真。”

  闻言,地上打滚的温亦云表情越发狰狞了。

  折雪仙子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一直当聂青池心悦大师兄,费尽力气才求来姻缘,怎会如此?

  她好不甘心,明明她才是“剑门第一美人”。

  即便这对真·绝色师徒立在面前,折雪仙子依然视若无睹。她眼神飘向殿外,那里一众剑修将她捧做女神,便是她的倚仗。

  于是,她手肘磨在地面爬了两寸,未语泪先流。

  “师姐若不喜欢师兄,退婚便是,何苦要他性命。师兄不过是想救救折雪,何错之有?还请宁师叔高抬贵手,收了这灵火吧。”

  宁枝枝觉得这逻辑太好笑了。

  不愧是剑阁教出来的,黑白颠倒,自我中心到极致。温亦云行凶便有千般万般好,而小徒弟自卫,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宁枝枝与江折雪,无话可说。

  她拖着小树枝,懒散回到正殿高堂主座,举着酒壶隔空灌了满口的佳酿,掩袖擦嘴,而后好整以暇看向折雪仙子。

  折雪仙子被凝视地头皮发麻,忍不住缩成一团,瞧着越发惹人怜惜。

  “宁师叔当真打算折辱死师兄,对我见死不救吗?就不怕……剑峰三峰弟子得了消息,上你小遥峰讨伐?”

  她这话说的柔柔弱弱,言辞间却满是威胁。

  不过,被威胁的师徒俩一个压根不在意,另一个甚至还兴奋起来。

  兴奋的宁枝枝简直让折雪仙子害怕。

  宁枝枝可不是故意吓唬人。

  只是眼神无意间向外一瞄,看到殿外剑修们安静如鸡,甚至还缩着脖子低头装死,就憋不住笑了。

  她懒洋洋问折雪仙子:“你弟子吧?”

  折雪仙子犹疑片刻,点了点头。

  宁枝枝接着道:“你瞧,你师兄当着他们的面被我烧了,你又如此狼狈趴在地上,这些人却像个木头一样装瞎。剑阁尚且如此,你还指望霜叶峰和秋水峰的普通弟子来为你出气?”

  折雪仙子摇头,连声反驳:“不会的,师兄们一贯疼我。只是因为负了伤……”

  宁枝枝咋舌叹惋:“你还是不懂男人啊,被捧着作了几天女神,就真当他们是你的狂热信徒,愿意为你倾注所有了?”

  “醒醒吧,他们不过是软饭吃得久了,觉着无聊,找个消遣罢了。你指望他们,还不如拿起剑靠你自己。”

  折雪仙子颓然趴在原地。

  不行的,现在拿剑,她这心脉才是真的护不住了。她不吭声,内心却知道,宁枝枝所言不虚。

  澜沧剑门早就磨平了剑修该有的意志。

  剑修弟子们不用风吹雨打,入世磨砺,单单靠着小遥峰就能坐拥金山银山,灵丹妙宝。再差的天赋,再懒惰的弟子,也能靠钱堆出一些成绩。

  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

  他们疏于枯燥的练剑,终日恍恍,丧失了最本真的剑道意志。

  于是,琅嬛福地一行大败,便成了最好的证明。

  折雪仙子一脸颓色,落在了宁枝枝眼中。

  温亦云身上只是轻轻一点灵火,这会儿终于烧得差不多了。这人如今除了脸都没法再看,宁枝枝多瞧一眼都怕晚上做噩梦,更是懒得继续作陪。

  她扯着小徒弟踏出正殿,左右阶前突然爆发一阵惊呼。

  几只仙鹤从长空飞来,依次落地。

  鹤身上都坐着年岁差不多大的老头,白发苍颜。

  宁枝枝收拢眉心,将聂青池护在身后。是明德台长老堂里,最顽固的那几位老妖怪来了。

  当年,宁枝的师尊青女在众老头的反对声中登上掌门之位。

  他们不满意青女执掌澜沧剑门,原因有二。

  一是青女为女子,男修心中不服;二是青女本姓为孟,是竹溪孟氏旁支出身。

  老头们看不惯青女百余年,直到她陨落,萧业竹接任,这群人才算安分下来。

  然后老怪物们一路活到了大结局。

  宁枝枝觉得真离谱。

  老头儿们挨个从仙鹤身上下来。

  宁枝枝很敏锐,察觉到门外的剑修们气势上有了些许变化。聂青池紧张地抱着剑,立在她身侧。

  宁枝枝拍拍她的手安抚:“没事。”

  长老们立了半晌,不见宁枝枝出去迎接,冷哼一声甩着大袖背手进来。

  人还未跨进正殿,折雪仙子便抽噎着开始告状:“大长老,求各位长老救救温师兄与折雪吧。”

  她扑倒在地上,扬起一张泪涔涔的小脸,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一定是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欺辱。

  走在最前方的大长老一拂袖,折雪仙子便被一股真气扶着入了偏座。

  老头儿慢吞吞问:“怎么回事?你大师兄呢?”

  折雪仙子一边咳,一边眼神示意地上那坨焦黑的不明生物。

  “师兄,师兄为了保护我,被青池师姐捅了一剑,又被宁师叔放火烧伤至此,求各位长老为我们师兄妹做主啊。”

  列位长老定睛往地上一瞧。

  好家伙,这要不是还留了一张脸,谁能认得出来,这是剑阁传人。

  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温亦云的伤势,烧成这样,活着便不错了。他们更关心剑阁该去何处找新的继承人,此事刻不容缓。

  长老们眼神凝重。

  他们与萧掌门立场不同,作为明德台的元老人物,向来只以澜沧剑门的传承为优先。

  碍于两人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长老们忍着不耐,将人拎起,封他周身大穴经脉,又喂了颗丹丸,便当是完成任务了。

  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老怪物们是从萧业竹处得知一桩秘密,才特意赶来小遥峰,救这个桐丘江府的庶女。

  大长老心中有了主意,愠怒对宁枝枝道:“你师兄宠的你无法无天,如今竟都欺负到师侄头上了,真是愧对祖宗基业!”

  宁枝枝无语。

  这一门上下都病的不轻啊,青女是被活活气死的吧?

  大长老也确实没给她辩白的机会,一连串话术连珠炮似得甩了出来——

  “你师尊教导的‘友爱团结’,你都学到哪里去了?真是越活越不长进了。”

  “你那个徒弟聂青池呢?是跟在你身边这个吗。”

  “赶紧取一滴心头血,救了折雪,此事便一笔勾销。”

  大长老说完,抬手一挥,便成一道风刃袭向聂青池心口。

  聂青池连忙反手握着却邪剑抵挡,却碍于境界差异,顿时被反震到退了几步,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儿。

  只是随手一挥,她都得费尽全力才能接下。

  聂青池闭目片刻,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实力差距过大的事实。

  宁枝枝将小徒弟护在身后,皱眉看向长老堂几人。

  “大长老这是要明抢?澜沧剑门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大长老丝毫不心虚:“宁枝,不要仗着自己丹器双修,就想横行宗门。你这段日子便不必出小遥峰了,若乱嚼舌根,峰内弟子是何下场,你心中有数。”

  宁枝枝突然福至心灵。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原主为何能数十年如一日地,为澜沧尽心竭力付出一切。

  恐怕在许多个这样的雪日,寒凉的雨夜,或是狂沙漫天的午后,她独自承受过许多这样威胁的话语,又或许,她曾亲眼见过无辜弟子受害。

  宁枝枝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大长老见她不吭声,冷笑一声,绕过宁枝枝又是一招。

  她也不知道无枝剑能不能挡得住,但还是极力去做了。

  同一时刻,风雪中径直窜来一柄裂了缝的大剑,先于宁枝枝一步,挡在了聂青池身前。

  是谢衍之的大刀剑。

  剑灵化形,剑罡无匹。

  于是,大长老被弹的生生退出几步远。他震惊的看着宁枝枝,声音发颤:“你怎么会有刀宗神使的剑?”

  这话听来好笑,但所有仙门中人都知晓,谢衍之用的是一柄单刃剑。

  剑中已生剑灵,便是挡在宁枝枝面前这一位。

  宁枝枝同样没料到大刀剑竟然会自己冲出来,她刚才听到了细微的裂缝增大的声响,有些担忧。

  大刀剑察觉她的担心,剑刃震颤,绕着她轻轻蹭了蹭。

  大长老听说过刀宗神使的个性,不敢贸然行动,双手反复虚握成拳,最终放弃了。

  他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宁枝枝:“我倒要看看看,谢神使能护你到几时?等掌门回来,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说完,大长老转头吩咐左右:“把人先带回去。”

  折雪仙子急了,飞快地瞧一眼聂青池:“大长老……”

  大长老皱眉:“急什么,早晚都是你的。现下先与我回去。”

  折雪仙子不敢再多言。

  一群人声势浩大的来,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小遥峰上的三尺白雪被踩上数道脚印,变成泥水薄冰;“飞鸟长空”被收起,棠夕湖结的冰层消融之后,又慢慢被冻结。

  宁枝枝遣散左右,留在正殿与大刀剑对视。

  “为什么救我们?”

  大刀剑剑形在空中晃动,对着宁枝枝点了三点,然后飞向正殿门外,又回头点了点。

  这是在给她引路啊。

  宁枝枝挑眉,连忙跟了上去。

  这剑机灵得很,只来过两次,就记住了去碧水阁炼器室的路。

  宁枝枝一路跟随它进了炼器室,又掀开了铸剑炉的盖子,然后大刀剑“呲溜”窜了进去,泡在炉子里看起来开心极了。

  宁枝枝觉着好笑:“这么着急,想让我立刻修好你?”

  大刀剑连忙点头。

  “可是仙君给了我三日,你怎么比他还急,修复需要的材料都还没送来呢。”

  大刀剑左右摆头。

  见宁枝枝不是很理解,它又从铸剑炉里飞身出来,钻进茶室,找到了笔墨纸砚,然后用剑尖蘸着墨汁,回来歪歪扭扭地落下“危险”两个字。

  宁枝枝蹙眉。联想到大刀剑断裂,谢衍之那一身伤口,立刻明白了。

  “你是说仙君有危险?”

  大刀剑点头。

  随着她这一声询问,识海里的旁白再次亢奋起来。

  【触发特殊任务2:刀宗救走谢衍之。】

  【特殊任务3:游说:谢衍之脱离刀宗,加入小遥峰。】

  【奖励积分:两万积分。】

  好家伙,于情于理,都得去找谢衍之了。

  摆平大长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靠大刀剑背后的仙君,跟他捆绑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还有两万积分诶!

  虽然说服他加入小遥峰难了些,但值得一试。

  宁枝枝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会立刻执行的人。

  于是,大刀剑还愣在空中时,宁枝枝已经去扒拉扒拉十三坞各处仓库,找找适合修补剑身的矿石原料与灵草了。

  从日落寻到星辰高悬正空,又到朝阳初升。

  宁枝枝就这样沉浸在专注的世界中,浑然不觉渡过了两天。

  重铸一柄绝世宝剑需要倾注十成十的心力。

  大刀剑救了他们师徒,更应该受到她的最高礼遇。

  于是,等一人一剑从炼器室闭关出来时,阿灯阿剑和阿池已经排排坐在门口守了半晌。

  大刀剑修补很成功,甚至还隐隐有了一些提升。

  宁枝枝不懂剑,看不出这个提升对剑修的意义,只是单纯为修复好这柄剑而开心。

  大刀剑自己也很开心,摇晃着剑身,绕着宁枝枝转了三四圈。

  宁枝枝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阿灯连忙抱着个托盘凑上来。

  他就知道,峰主肯定饿了。

  盘中,四方角上盛着几个琉璃小碗,分别装了几样爽口的凉拌菜;中央是一大盅老母鸡汤,里头添了香菇玉米枸杞等,香味四溢,宁枝枝一下就胃口大开。

  她搓着手入座,尝了一口鸡汤,两日未进食的空腹顿觉舒适极了。加上爽口的凉拌青瓜,鲜辣的红油猪耳,再来一道凉拌藕,宁枝枝欲罢不能。

  阿灯在一旁叮嘱:“峰主两日未曾进食,可不能一下子暴饮暴食,得循序渐次地加。”

  宁枝枝边喝汤边笑:“阿灯你都可以以食入道了。说起饮食讲究头头是道的。”

  阿灯怔了怔,随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宁枝枝吃饱喝足,看到大刀剑一副坐立不安的委屈样子,心叹这剑还真是衷心于谢衍之。

  她直奔主题:“我要带大刀剑去趟西戎刀宗,快则晚上赶回来,慢的话,说不好要几天。以防万一,长老堂趁我不在来找茬,阿池还是不能留在这里,你们三个不如去江城玩几天?”

  大刀剑摇来摆去赞同,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三小只超级兴奋,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集体下山。

  开心地好像出门春游的小学生。

  月黑风高夜。

  宁枝枝带着三个夜行衣悄悄出了山门,她也没有直接往西戎刀宗去。

  把三人安顿在江城,强行逼他们脱了夜行衣,换上寻常装束,宁枝枝第二日才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路直奔花楼。

  白日里的花楼倒是没那么纵情声色。

  天井下的戏台子里有人咿咿呀呀,唱着一出离别戏。

  台下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客人,瞧得出来,是冲着戏台子上那位才来的。

  宁枝枝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扫过一眼后,径直往楼上走。

  她只来过一次,倒是轻车熟路,连鸨母都被惊到了,没赶凑上前去搭话。

  宁枝枝畅行无阻地一路登上了五层。

  她的体力明显变强了,这次竟然都没喘。

  孟长安呆的这地方,还是一如往常的暗。

  宁枝枝嫌弃地拉长嗓子:“孟长安,人呢,赶紧出来,谢衍之有事找!”

  谢衍之的“之”字都没说完,孟长安敞胸露怀,斜斜披着一件对襟外袍出来了。他手中点着一挑灯,四下昏暗,更映得他本人神清骨秀。

  他掩唇打着哈欠,语调朦胧,带着睡意:“枝枝?谢神使又有何事吩咐啊?”

  “……”

  整天给自己兼职打光师。

  宁枝枝一边想,一边翻了个白眼,开口语气却十分热络:“他让你送我去趟西戎刀宗,都有什么路线?”

  孟长安一下清醒了:“那个谢神使竟然会邀请人上门做客?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请我去过刀宗,我好伤心。”

  宁枝枝:“……”

  重点是这个吗?

  好在孟长安很快自己把话题扯回来:“你一个人的话,传送符就可以了。不过,蓝阶符纸用着也是浪费,我这里有道门,直通鬼域在西戎的盘口,枝枝要不要试试?”

  宁枝枝意动:“要花钱吗?”

  孟长安笑得鸡贼:“不花不花。”

  宁枝枝挑眉:“免费的馅饼?里面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孟长安移开视线:“不过就是一段问心林,枝枝走过的,应当没问题吧?”

  宁枝枝也不确定,但至少听到个熟悉的地方,心里有点底气,于是戳着孟长安立刻启程。

  孟长安带着她来到不起眼的小木门面前:“准备好了吗?”

  宁枝枝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孟长安拉开一条门缝,直接将她塞了进去,然后很快关上了门。

  宁枝枝:???

  孟长安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有些心虚:“此处的问心林与先前一样,能幻化出你的心魔执念,绊住你前行,不过里面有条食梦貘,很是贪嘴。枝枝可要小心哦。”

  宁枝枝气得笑了一声:“坑我?孟长安,你最好祈祷我不会跟仙君说你坏话。”

  孟长安隔着一扇门,语调轻柔又悠闲:“你可是谢神使邀请去刀宗的人,我怎么敢坑呢,难道不是枝枝寻上门来坑我的吗?”

  宁枝枝沉默了。

  一个艳鬼为什么要靠脑子?

  她索性不再搭理还在门外叨叨叨的孟长安,转头踏入了问心林中。

  这林子与之前鬼市那片十分相似,只不过林中白骨与羚羊的数量不多,反而别有一番寂寥幽怆之意。

  宁枝枝独自前行,脚踩着碎叶沙沙作响,没多久,身后再度响起二重奏般的脚步声。

  这回她可有经验了,猛然回头,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就看到了一身白衣,温柔笑眼的谢衍之。

  宁枝枝:“……”

  她无言以对,那个谢衍之却没有。

  对方十分自然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拂去她裙角挂上的一条枯藤:“怎么又来这地方?你若是寻我,玲珑玉喊一声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

  宁枝枝听得想狂笑。

  救命,谢衍之为什么突然换了深情温柔男二的剧本?虽然摘掉眼罩的他确实更加惊为天人,但这人设真的好出戏。

  人家谢衍之可一点都不别扭。

  宁枝枝不搭腔,他也能自然地起身,帮她理顺发丝,然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问:“走累了告诉我,我背你。”

  宁枝枝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立刻愉快地让他背啦!她玩心大起,一路上指使谢衍之做牛做马。

  她一会儿想要最高处的那只羚羊,谢衍之就爬树去摘羊;

  一会儿又感叹路边的白骨像是掌门师兄,死了也不能入土,谢衍之便挖坑埋人;

  最后,宁枝枝玩够了,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问心林拍了拍手。

  “行啦,我要走了,你退下吧。”

  白衣谢衍之:“……所以你在耍我吗?”

  宁枝枝奇异地看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执念会变成谢衍之,不过,我劝你还是自觉让食梦貘吃掉比较好。”

  “毕竟他本人若是知道了,你的下场可能更惨。”

  宁枝枝说完,就像是去完花街柳巷的渣男,吃干抹净就脚底抹油遛了。徒留温柔的谢衍之在背后深情凝视。

  白嫖仙君,果然很爽。

  西戎边陲之地,比想象的却要繁华许多。

  宁枝枝这次的落点是鬼域安置在“鸣沙静海”的盘口——

  一个杵在沙漠中心的客栈。

  黄沙扑面,帘卷西风。

  鸣沙静海没有冬天,不会下雪,只有一年四季干燥的热浪,与偶尔降下的大雨。

  掌柜靠在阁楼上的摇椅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已经睡熟了。只有一个店小二正在火炉子上煎茶待客,乍一瞧见宁枝枝踹开门走出来,吓得都不敢动了。

  毕竟这门已经很多年不用了。

  他跟掌柜的时常都忘了,他们是鬼域的人。

  宁枝枝看到茶水,这才发觉渴了。

  微笑着从店小二手里接过泡好的茶壶,连喝三大碗,才开口问:“小二哥,从这里怎么去西戎刀宗?”

  店小二接壶的手一顿:“敢问道友,您从何处来?”

  宁枝枝答:“从孟长安那。”

  店小二吓得浑身一颤。

  孟长安,那可是鬼王身边得用的人。

  他不敢再多问,也一点都不想知道。着急忙慌对宁枝枝道:“从此地西行十多里,翻过这片沙丘,就能看到刀宗的山门了。”

  宁枝枝怕迷路,又问:“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说详细点。”

  店小二满脸一言难尽:“您过了沙丘,一定能认出来,不需要什么标志。”

  宁枝枝点点头,付他一壶茶水钱,召出小树枝,磕磕巴巴地御剑上路了。

  店小二:“……”

  这人为什么坐在棍子上飞行?

  鸣沙静海是沙之城。

  整个沙地内有数片小型绿洲,居民与商户集中在这些绿洲内。宁枝枝的飞行轨迹都是大片沙地,于是她可以横着飞,斜着飞,擦地飞,s飞,屁股向后平沙落雁飞等等。

  在无人区摔了无数次以后,宁枝枝终于熟练潇洒地站在她的小树枝上,翻过了沙丘。

  沙丘下是一道无比巨大的紫玉砌成的棂星门,门枕上雕刻着精细的各式刀具,门簪则点着

  一个奇异的楔形印记。

  宁枝枝在谢衍之的指环上见过那个印记。

  她总算明白了店小二的欲言又止。

  如此土豪,如此直白的山门,也只有西戎刀宗了。

  大刀剑到了这里,已经完全可以带路了,横空飞到了宁枝枝前面。

  它一路越过山门禁止,扭转剑身对着宁枝枝点了点,宁枝枝便小心翼翼试探着走过来,果然成功了。

  看来谢衍之在刀宗果真是一霸。

  她一边跟着大刀的行进路线,一边观察刀宗的地势。

  与澜沧剑门的松风水月不同,西戎刀宗充满了大开大合的壮阔之气。

  这里将沙地收拢于石壁之间,山石拔地而起,险峻异常。

  他们一路上行,宁枝枝本以为这样充满野性的地方,不会有水。

  下一刻,她们登了顶,眼前突然开阔。

  脚下高耸的火山口下陷内凹,积水成湖,湖水蓝得透彻,烈日浮云倒映在水中,水天连成一片。

  宁枝枝不免呼吸放慢,一双眼紧扣面前的美景。

  棠夕湖虽好,却从未有这样的蓝。

  大刀剑悬于空中,剑身颤栗不止。

  宁枝枝终于发现了火山湖心的异常。

  四根粗实高大的石柱从水中窜出,黑色的锁链盘亘在四方石柱之间,将一人锁于湖水之中。

  宁枝枝离得近了,看到那熟悉的蒙眼黑纱。

  她也发现了,那些锁链没有捆着谢衍之的手脚,而是靠近他的一端变得细如铜丝,一共十六道,道道洞穿于他锁骨之上。

  这种酷刑,名为“穿琵琶骨”。

  这是废人的阴毒手段,刀宗为何这样对谢衍之?废了他却不杀他,想做什么?

  宁枝枝脑中闪过各种猜想,御剑未停,很快来到谢衍之身边。

  他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衣衫湿透,听到宁枝枝靠近,只淡声道:“你不该来。”

  宁枝枝扯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仙君,说好的今日来送剑的,怎可说话不算数。”

  谢衍之想了想:“你一贯喜欢骗人,这次骗我也无妨。”

  宁枝枝不理他了。

  她探手抚向四方石柱,发觉上面有一道很强的结界:“这结界破开,你是不是就能脱开这些锁链?”

  谢衍之沉默片刻:“但这结界,并非你能破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宁枝枝说完,开始研究这四方石柱上的雕镂。

  然后半天过去,她一点都没看懂。

  谢衍之叹气:“这四方石柱分别对应了金木水土属性,又利用了这处火山湖的火属性将我困住。或许,可以试试用你的先天火以毒攻毒。”

  宁枝枝翻个白眼,知道你不早点说。

  她落入湖水中,挥手召来无枝剑,与谢衍之对面而立。

  “仙君,我从哪里开始烧?”

  谢衍之似乎还不情愿:“……我脚下是阵眼,可一击斩之。”

  宁枝枝开心了,挽起袖子,剑意骤然蔓延开,连谢衍之也惊奇于她的进步。

  不过,不太凑巧的是,又到了刀宗宗主杨指玄来盘问谢衍之的时间。

  他甚至已经听到了那人加速赶来的破风声。

  谢衍之懒懒地扯动那些细小的锁链。

  他愿意再陪杨指玄演一次,不过是想钓出前世一直藏在幕后之人。

  可若是杨指玄不开窍,伤了面前这傻子——

  那还是先杀了的好。

  宁枝枝不理外界干扰,一心想着积分。她凝聚剑意,赤色火种在小树枝上雄浑燃烧,剑尖直直下劈,对着谢衍之脚下湖底深处,一斩!

  湖底蓦地炸开巨大的水雾。

  四方石柱从基石根处齐齐断裂,谢衍之似有所觉,伸手一扯,将这些锁链统统捻成粉末。

  他的锁骨上开了十六个小洞,还在不住地流血。

  宁枝枝都不忍心看,举着火把,想找找随身有没有携带什么丹药。

  谢衍之突然一把将她扯到身后,低声道:“刀宗宗主来了。”

  宁枝枝反应很快,只愣神一刻,下一秒便对着火山湖接连释放五道剑意。

  于是,杨宗主赶到时,便听到“嘭”“嘭”“嘭”声之后——

  整个火山湖像是炸开了喷泉晚会,水花四溅,升高的湖底温度逐渐起了一层雾气。

  风烟四起,宁枝枝偷了谢衍之。

  宁枝枝没有魔法,也没有高阶符篆跑路。

  她能做的,不过是趁烟雾大盛,拉着谢衍之从火山湖崖口一跃而下。

  这是西戎刀宗最高的山。

  他们一路往下掉,坐在风中开始闲聊。

  率先发起会话的是旁白君。

  【枝枝!一万积分已经到手了,快邀请他脱离刀宗,加入小遥峰!】

  宁枝枝还没回话,谢衍之先冷笑了一声。

  就是那种漫不经心嘲讽的笑。

  宁枝枝看他一眼,识海偷偷问旁白:“他笑什么?”

  【不知道,可能受刺激了。】

  宁枝枝一想也是,忍不住同情起来。

  谢衍之喉结翻涌,费了点劲才没有对宁枝枝出手。

  【哎呀,你快点邀请他,给他画饼!答应他盖一座纯金打造的寝殿!既然他是阑烟阁老祖,就命名为阑烟阁好啦!】

  宁枝枝还挺心动。

  毕竟,萧掌门回来必定会发难小遥峰,若是有谢衍之坐镇,或许能多骗些日子。

  她正要礼贤下士,发现谢衍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就像是狼看到了羊,眼中一闪而过莫名的光华。

  宁枝枝怂了,缩了缩脖子:“仙君,您怎么了?”

  谢衍之弯唇:“无事。我在想脱离了刀宗,谁能收留我。”

  嗯?

  还有这等好事!

  宁枝枝连忙顺杆往上爬:“我可以!仙君,我们小遥峰诚挚邀您加入。”

  谢衍之好整以暇:“哦?要我加入澜沧剑门?”

  宁枝枝连忙纠正:“是小遥峰。”

  谢衍之轻笑,不置可否。

  宁枝枝拿出诚意:“我可以许诺仙君一座金殿,殿名都想好了,就叫‘阑烟阁’,怎么样?”

  谢衍之意味深长道:“是个好名字。”

  宁枝枝雀跃:“这么说仙君答应了!”

  谢衍之移开视线,也不回答她,只是提醒道:“要落地了,御剑。”

  宁枝枝连忙道好,觉得谢衍之整个人都散发着送分童子的光辉。

  一路掩盖踪迹,躲躲藏藏,总算回了小遥峰。

  宁枝枝这几天活得像是在打仗。

  回到云栖坞,她沾床就睡着了。醒来时不过天蒙蒙亮,没看到阿灯,反而是谢衍之立在明橙的灯火下。

  宁枝枝迷茫:“仙君,怎么是你,起这么早抢阿灯的活儿吗?”

  谢衍之已经换了身行头,但是身上有股说不明的怨气:“我没睡。”

  宁枝枝诧异:“失眠了?”

  也是,被锁了那么久,还修为尽失,恐怕心理上接受不了。

  谢衍之凉凉:“落脚的住处,你没安排。”

  “……”

  宁枝枝知道自己理亏,连声安抚。

  阿剑进来看到谢衍之,神色有些怪异,很快又被他抛到脑后。因为他有件更重要的事。

  “峰主,掌门回来了。”

  宁枝枝眉心一跳:“他朝小遥峰来了?”

  阿剑点头,神色凝重:“正是。我听说温师……温亦云的命虽然保住了,现在躺在床上包成了粽子,八成没法举剑了。”

  “恐怕,掌门这次是来问责小遥峰,顺便强取青池师姐心头血的。”

  宁枝枝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心底有点焦虑。

  如果谢衍之还是那个谢神使,他们还能硬碰硬。可现在都成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谢衍之突然开口:“你打算何时与澜沧剑门之间做个了断?”

  宁枝枝乍一听这话,不由叹气。

  “仙君以为我不想吗?但萧业竹这个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遥峰想走,得脱至少一层皮;至于我,恐怕得把命留下。”

  谢衍之默了默,转而问她:“给你的风禾剑诀看了吗?练到哪一重?”

  宁枝枝疲于奔命,统共也没练几回,羞愧道:“还卡在第二式不得要领。”

  “直接看第三式。当年澜沧剑门祖师爷便是败于这一剑。”

  他又开口,默默收敛气息:“我虽失了修为,但督促你练成这剑法绰绰有余。如何,要不要试一试?”

  宁枝枝意动:“可萧掌门就要找上门了,现在临时抱佛脚,要从何处着手?”

  谢衍之端坐于桌前,语气平淡。

  “‘我小遥峰与澜沧剑门再无瓜葛’,就从这句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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